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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百貨上了一堂排灣族料理課。主持的小農餐桌 Muni 提到原鄉的小米田消逝,使她開始追尋小米的由來,藉由從零手作重新連結家鄉土地,也透過食物傳遞原鄉故事。說來有緣,Muni 來自的三地門,恰好是我在金門結識的一群排灣魯凱藝術家們的故鄉,每次他們聚會都會不小心嗑掉一整瓶高粱,讓我印象特別深刻。
小米甜甜圈是經過文化轉譯和妥協的名稱,在族語中為「小米糰」的意思,基本材料為發酵的小米糰、麵粉、酵母、糖、牛奶和奶油,可鹹可甜,鹹的包入很好吃的芋頭粉肉醬,甜的淋上蜂蜜、花生,和搗碎後充滿香氣的刺蔥葉砂糖。關於糖也有一段故事,Muni 説,早期的部落採的是野蜜,敲敲石頭就流出來(?),日本人來了之後開始可以買到很貴的黑糖,而後蔗糖才慢慢地在部落普及。另外原住民語中有許多借用日文的單字,譬如「油炸」的排灣語發音類似日語的「tempura(天婦羅)」,可惜我的講義被拿去搶救葉子盤上岌岌可危的甜甜圈麵團後就不見蹤影,至今正確的拼音在我的腦海裡也不見蹤跡。
隨後,Muni 還要麵團黏在手上不行的我們,學習部落裡的 vuvu,把想著一個人的心意放入料理中。油炸好的小米甜甜圈用血桐葉包裹,裝飾上蕨草、狗尾花和高粱,用曬乾的玉米葉做繩綑綁,一切取之自然,為了讓我們體驗自然,Muni 把原鄉的森林全插在巨大的花瓶裡搬進了林百貨。她說,好面子的排灣族,通常會將做得最好的那份送給對方,而在美學的細緻程度上,住旁邊的魯凱族又更勝一籌,以漢人的話來翻譯,大概就是處女座。
小米哪裡去?
好奇心驅使下,我查了一下小米田消失的原因。根據台東林管處的說法,台灣的小米種植面積自日治時代的兩萬公頃,縮減至現今的兩百公頃,兩百多種小米品種絕跡,主要原因除了原本用於自給自足的小米田轉種經濟價值更高的作物之外,青壯人口的流失、傳統混作農田生態系的破壞,都對小米的消逝造成無法回頭的後果,而由小米哺育方方面面的原民文化,也隨之產生斷裂。
因一直有在關注小農餐桌,了解 Muni 透過料理所串起的原鄉記憶和經驗,遠比社群上的精緻照片來得深遠。過程中她也提醒我們不要太糾結在標準步驟上,像小孩子一樣的玩就好,讓呆坐著等桿麵棍的我霎時手足無措,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成了斷裂的大人。
雖然我們不追求漂亮,但成品怎麼還是那麼漂亮?
天婦羅是葡萄牙語 tempero 的日式漢語寫法,在葡萄牙文中為「調味料」的意思,天婦羅由葡萄牙人在 16 世紀傳進日本,原是天主教齋戒月中禁止吃肉的油炸海鮮替代品。語言的轉譯和演變反映了食物上的人類歷史,多有趣。
參考資料
- 莊哲權、蔡旻妤:種回消失 30 年小米 原鄉全紀錄
- 曾蘭淑:深入鄉野.尋小米去:小米復耕的挑戰
- 林益仁:找回傳統的泰雅小米田:疫情期間的線上走讀
- 天下文化:復育回憶中的小米文化,重建消失的部落記憶
- 維基百科:天婦羅